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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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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塵年臉色陰鷙。

楚辭莫名其妙地看著他,不明白真怎麽一副恨不得把茶盞捏碎的樣子。

江塵年深吸了一口氣。

他現在還不能說。

——只因為他和宴秋的生母。

宣夫人。

臨安宣氏同樣是名門望族,老家主很是疼愛宣容這個小女兒。因為心疼幺女英年早逝,宣家每年都會把江佑安這個外孫接過去小住。宣氏子弟類似宣平他們,跟江佑安往來也很是密切。

哪怕有萬一的可能,宣氏發現了他身負鳳凰血的秘密。

江塵年光是想想都要冒冷汗。

他絕不能冒這個險。

江塵年不想考驗跟舅舅的舅甥親情。

但舅舅身後代表的更是整個宣家。

如果仗著江宴秋有一半的宣氏血脈,比其他人更有底氣,將來強行把他要過去,他們是同意還是不同意?

江塵年問心無愧,自問可以做到為了江宴秋與整個修真界為敵。

但若是未來有一天,需要在族人和這個外姓的外甥之間做出取舍,舅舅會站在哪一邊?

世上最經不起考驗的,就是人性。

.楚辭這次是有正事在身,也不跟江塵年多寒暄了。

這次要去昆侖的一批弟子早已在此等候,楚辭點了點:“咦,怎麽少了一個?”

楚晚晴擔憂道:“宴秋身體怎麽樣了,現在還昏迷著嗎?”

今年所有來檢測資質的江氏弟子都被長老們聯手封印了記憶,楚晚晴因為共同對抗魔狼的經歷,對江宴秋這個堂弟十分有好感。她只以為江宴秋是靈力損耗太多,力竭昏過去了。

江塵年面色冷漠,似乎是默認了這個說法。

楚辭“啊”了一聲:“怎麽這時候受傷了,入門大典還趕得上嗎?”

昆侖的入門大典一年一度,逾期不候。他有些為難,等江宴秋轉醒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,總不能把其他孩子耽擱了。但是要是因為這件事錯過了一年,又怪可惜的。

江塵年立即道:“橫豎不過晚個一年,他明年再去也不遲。”

楚辭有些無語:“真不知道你是對這個弟弟有意見,還是太憐惜他了。”

楚晚晴聞言也立即道:“我們也不急,要不就再等等宴秋吧。”

“為了他一個人,耽誤這麽我們這麽多人和昆侖的前輩,他哪兒來的這麽大的面子。”江佑安立刻出言反對。

站在一旁的江成濤微微皺眉。

他一向最渴望的,便是憑借自己的實力被選去昆侖,知道今年的名單有自己後,興奮得好幾晚沒睡著。

然而此時,他卻難得沒跟江佑安站在一條戰線:“他能出多大的事,等一等也沒什麽。”

“就是,”楚晚晴才不怕江佑安呢,她爹從小也寵她得很,平日最看不慣張揚跋扈的江佑安,毫不客氣地懟道:“某人倒是乘鸞逃之夭夭了,對付魔狼的可是我們,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。”

江佑安也怒了:“你什麽意思!誰特麽逃了!”

楚晚晴掐腰:“當誰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了,你不就是嫉妒宴秋,見不得他好嗎!你自己親弟弟走丟了那麽久不著急,為了救人昏迷著不著急,現在聽到要去昆侖倒是著急起來了!”

江佑安被戳中要害,臉頰漲得通紅,下意識地朝江塵年的方向看去。

他生怕兄長也是這麽看自己的。

卻不想,江塵年神色無比淡漠,眼神一刻也不曾落在他的身上。

江淮夾在這群張牙舞爪的堂兄堂妹之間,毫無存在感,恨不得把自己縮得看不見。

楚辭身為前輩,只得主動調解這些吵吵鬧鬧的小蘿蔔頭:“不要吵不要吵,你們大哥都還沒說話呢。”

……

他話音戛然而止。

江宴秋扶著鳳棲木的門框,正摸不清狀況地看著屋內的烏煙瘴氣,緩緩道:“我是不是醒得不太是時候……要不我再暈一暈?”

.江宴秋真不是故意的。

雖然之前飄來飄去好好過了一把的癮,但他的經脈肺腑被鳳凰血修覆得差不多後,神魂就被“咻”一下吸回去一起溫養。

這下可不比之前快活。眼前一片漆黑,手腳動彈不得,差點沒憋死他。

今天終於有力氣睜眼,他好不容易下地來庭院轉轉,誰想一處房門就看到了這一幕。

楚晚晴矜持地挽了挽跟江佑安撕把得略有一些淩亂的頭飾,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:“宴秋你醒啦!”

相比之下江佑安就狼狽多了,白凈的臉被楚晚晴抓出一道血痕,重重地哼了一聲。

楚辭笑道:“來得正好,大家收拾收拾行李,待會兒便隨我去昆侖吧。”

江宴秋:“?”

……等等,什麽情況?

他?

去昆侖?

是在開玩笑嗎?

原著裏有這段劇情嗎?

他迷茫地看向江塵年。

家主面色不虞,看起來氣壓很低。

理智告訴江宴秋,現在最好不要去觸便宜大哥的黴頭。

啊這。

江宴秋後知後覺。

莫非是因為江若溪被蝴蝶掉了,自己頂替了原先男主的名額吧。

.當初來江氏時,江宴秋就沒帶幾件行李,別院住了這麽久也沒添置幾樣自己的東西,收拾了幾件換洗道袍,他覺得差不多了。

今時不同往日,誰能想到這個原先隨隨便便撿回來,邊緣人一樣的小少爺踩了什麽狗屎運,竟然一步登天要去昆侖求學了,反而是人緣極好的二少爺不知犯了什麽事惹得家主大怒,被趕出了家門。

風水輪流轉,還真是令人唏噓。

仆從管事們只恨自己有眼不識泰山,紛紛來巴結伺候,原先僻靜的別院猛然還有幾分門庭若市的感覺。

江宴秋原先不在意,現在當然也不在乎,讓淮生將人都打發走了。

他看著自己收拾出來的小小包袱,十分滿意。

卻聽到淮生突然道:“小的淮生,見過家主。”

江宴秋轉過頭,院子裏站著的,不是他便宜大哥又是誰。

他也乖乖道:“見過兄長。”

江塵年看著他因為收拾行李翹起的一撮小小的呆毛,清澈的眼神,和那張唇紅齒白,與宣夫人肖似的臉,久久無語。

原先,他極少在意這個庶出的弟弟,只當家裏多養個閑人,甚至接人都是托付韓少卿這個好友去接的。

如今正眼看他,認真道恨不得將他的模樣狠狠刻在腦海裏,卻也只剩幾個時辰、寥寥數面。

江宴秋跟他大眼瞪小眼。

他對自己的真實身份其實也沒什麽實感,對便宜大哥也談不上什麽深厚的兄弟情了。要說即將遠行的離愁別緒,那還真沒有。

更何況,表面上他是要裝作應該“不知道”自己的真實身份的。

就很尷尬。

就硬演。

良久,江塵年才掏出一只儲物袋:“這你帶上吧,東西不多,用完了寫信給家裏再寄。”

哎嘿,傳說中的儲物袋!

修仙小說裏幾乎人人必備的空間法器耶!江宴秋內心十分激動,接過那只繡功精美的小荷包,往裏瞅了一眼。

乖乖。

他倒抽一口涼氣。

堆積成山的銀票靈石,瓶瓶罐罐各式丹藥,幾十件五光十色的精美法衣。

就這還“東西不多”,江宴秋對江氏的財大氣粗大為震撼。

這在凡間都能買下一座城池了吧?

便宜大哥的私房錢不會都補貼給他了吧?

原著裏,江塵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寵弟狂魔。

現在被寵的陰差陽錯變成了自己。

有一說一,有點爽文男主的快樂在的。

再看江塵年,這是他便宜大哥嗎,不是,那是尊貴的金主大人,長兄如父,江塵年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啊!

江宴秋感情瞬間真摯了許多:“兄長您在家一定要保重身體,不要勞累,我在昆侖會想你的!”

最好再為江氏辛勤工作五百年,哎嘿。

江塵年顯然有被他恭維道,“你也該有一把自己的佩劍了。”

咦,竟然還有好東西。

江宴秋激動地看著江塵年掏出一把通身隱白的劍。

“此劍名為‘鳳鳴’,”江塵年淡聲道:“修真界十大名劍之一,乃是我江氏祖傳。”

江宴秋:!

這麽貴重的嗎!不好吧!

話雖如此,他一摸上鳳鳴的劍身,心中就湧起一股“這不是我的劍還能是誰的”之感,裝模作樣地推拒了兩下,便喜滋滋收下了,十分嘴甜道:“謝謝大哥,大哥真好。”

江塵年看上去滿意許多:“嗯,你……還有什麽要說的嗎。”

江宴秋想了想,問道:“我能把淮生帶走嗎?”

江塵年:“……”

他瞬間沈下臉:“哼,隨你。”

嗐,怎麽還說變臉就變臉呢,將來哪位嫂子受得了你。

江宴秋決定還是要給衣食父母應有的尊重:“以後有空我會常回來探望家裏的。”

江塵年:“修仙問道,當清心寡欲,不染紅塵,老是貪圖家裏安逸,像什麽樣子。”

江宴秋:“……”

那你他喵表情別突然這麽愉快啊!

最終,江塵年臨走前猶豫片刻,還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:“誰敢給你委屈受就跟我說,你是我弟弟,這腰,我江塵年還是撐得起的。”

.萬裏碧空,飛舟破雲而行。

楚晚晴腰間掛著四五個儲物袋,可見其父一片拳拳愛女之心。

她嘆口氣:“哎,喜歡的飛劍首飾,好看的法衣,還有沒看完的話本兒,通通割舍不下啊。”

江成濤不讚同道:“我們去昆侖是去求仙問道的,這些都是身外之物,執念太過不是好事。”

來自一位修煉狂魔的勸導。

楚晚晴翻了個白眼:“沒了這些身外之物,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,修仙多活五百年就是多受五百年的罪啊!宴秋你評評看,是不是這麽個道理。”

江宴秋趴在飛舟窗邊,一臉萎靡。

身體還沒好全,他竟然暈船了。

比他更萎靡的竟然是江佑安。

這小子不知道吃錯什麽藥,平時耀武揚威得跟個雞毛撣子似的,今天倒是繃著臉坐在角落一眼不發。

楚晚晴本來就跟他不對付,這會兒更不慣著他。

江淮看看這邊,再看看那邊,弱弱道:“宴秋哥,佑安哥,你們有哪裏不舒服嗎?”

江宴秋有氣無力地擺擺手:“我沒事,你們聊。”

卻不曾想,江佑安竟然有些憤憤地看著他:“不關你們的事,用不著你們來可憐我!”

楚晚晴納悶:“怎麽了你,又吃錯藥了?江淮好心好意關心你,你又發什麽神經啊。”

江佑安只覺得眼眶發熱,閉了閉眼睛。

他全都看到了。

兄長臨走前,一次也未來見他,一字也未跟他說。

可是憑什麽!他偏偏去了那個野種那裏!還把鳳鳴給了他!

明明是那把他小時候摸都不許摸的劍啊。

江佑安恨得牙癢癢,嫉妒得眼睛都紅了。

最終,他恨恨地朝江宴秋撂下一句:“等著吧,修真者憑實力說話,我會證明給你看,誰才是合格的江氏嫡系。”

江宴秋不敢往下面看,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吐出來,閉著眼敷衍道:“嗯嗯嗯,好好好,你努力,我等著。”

.“快到了,醒醒了宴秋。”

江宴秋迷迷糊糊睜開眼,發現飛舟正在減慢速度。

霞光萬道,旭日東升。

巍峨高聳的仙山直入雲霄,飛流之水一瀉千裏,仙霧繚繞,五彩雲飛,巨大的青銅門屹立山巔,張狂寫意的兩個大字躍然其上。

昆侖。

無數飛舟、飛劍、各式法器從他們身旁掠過,匯聚而上。一時間劍光十色,熱鬧非凡。

楚辭笑道:“看來他們也到了。”

果然,離他們不遠處,還有其他接引弟子的飛舟到達,陸續下船。

江宴秋隨便一瞟,竟然還看見了熟人。

一只金玉打造,雕刻無數龍騰瑞獸的飛舟上,走下一個圓得看不見腳脖子的修士,正對著身旁的小廝訓斥道:“手腳輕點,沒用的東西,把我的東西摔了碰了你有幾條命都不夠賠!”

飛舟上走下來另一位修士,穿著形制與楚辭相仿的道袍,應該是昆侖派去宣氏接人的。

他此刻滿臉不悅,只是強忍著沒有發作。

宣平不肯坐昆侖派來的飛舟,嫌檔次低硌了他的尊臀,硬是帶了艘自家的。不僅如此,在飛舟上也是對接引的真人頤指氣使,大擺少爺譜。

而昆侖有名有姓的修士,又豈是能被他呼來喝去的?

人家作為天下第一宗,當然是有傲骨的,只是礙於宣氏不好發作,恨不得一腳把這蠢貨踢上天。

宣平罵完小廝,看到他們一行人——準確來說,是看到江宴秋,本就兇神惡煞的小眼陰險地瞇起:“好啊,江宴秋,你竟然還敢厚著臉皮來昆侖!你知不知道小爺被你害得有多慘!”

因為天魔種那件事,他老子大發雷霆,把他揍得臉腫成豬頭媽都不認識,骨頭都打斷了幾根。

還是他心疼兒子的老娘哭得梨花帶雨,要家主不如把他們娘倆都打死算了,他老子才長嘆作罷。

宣平冤枉得不行,又氣又恨,他算計得滴水不漏,不說讓那兔崽子掃地出門,至少也顏面掃地,再也翻不出什麽花樣。

誰想到竟然扯出天魔種這麽大的禍事!

本來他爹是要禁足他個半年一年的,好在他娘勸住,說去了昆侖有人管束,肯定能掰一掰他的性子。

——殊不知,有些人,給他多大的舞臺,就能闖多大的禍。

宣平陰惻惻地盯著他,竟是毫不顧忌人來人往的仙山,想過來動手:“之前那件事,就是你搞得鬼吧?還鬧到我爹哪裏去了,看我整不死你!”

這蠢東西,江宴秋心道,自己被人陷害了都不知道,真是無可救藥。

他並無跟便宜表哥虛情假意的打算,正準備上前,就見楚辭一揮袖子攔在他面前,十分溫和道:“宣公子,馬上就是入山大典,楚辭奉師門之命,要將江氏的小朋友全須全尾帶入昆侖。有什麽誤會大可以現在說開,在這裏鬧大了,不合適吧。”

宣平還想說些什麽,看著楚辭腰間的重劍,默默地閉了嘴。

被他老子用劍抽斷的骨頭還隱隱作痛。

他冷哼一聲,拂袖大步離去,剛剛被他痛罵的小廝趕緊苦著臉跟上。

君子報仇,不急在這一時,日後同在這昆侖,還怕找不著機會嗎?

目睹這一切的江宴秋同樣沈默了。

何止是沈默,簡直是瞳孔地震。

怪不得,怪不得他看這位使重劍的小哥有點面熟。

直到方才聽到對方自報家門,才恍然大悟。

楚辭……

捏媽,這是那本病弱萬人迷文裏,男主宋悠寧的股票之一啊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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